说快板的鸣筝

恶心。




挚爱江晚吟。
习惯性欢脱,间歇性正经。

【曦澄】再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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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从喊出那一句后便再没吭声,只站在蓝忘机身后默然望着。

 

自打蓝曦臣在江家祠堂失心疯一般地对他们二人刀剑相向后,江澄这个已死之人便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避讳,彼此都绝口不提,仿佛一旦提起就是揭开了某道陈年的伤疤,愈合只是表面的假象,一经碰触就会撕裂出他们所不愿面对的淋漓鲜血来。

 

蓝忘机没见过江澄幼学之年的模样,魏无羡却见过。即使眼前的少年穿着蓝家白衣而非江家紫衣,胸口绣的九瓣莲变成了卷云纹,稚嫩的面庞比起江澄小时候一家五口团圆时的白糯团子脸像是瘦的不成人形,他仍是第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可江澄一看见他,那双清澈杏眼里登时覆上一层恐惧的暗色,小小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腰杆仍直直挺着。他后退一步,眸中惧意不减,像是要保护自己,只固执道:“我不是江澄。”

 

魏无羡看着他这副警觉防备的模样,心里突然难受起来。

 

面前白衣少年看向他的眼神,戒备又惊恐,倒不是带着什么敌意,而是真的怕他,好像怕他会伤害他一样。

 


江澄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一辈子都不曾。

 


他因屠戮玄武一事引得温家提前对莲花坞动手时,那人扑到他身上挡住紫电的鞭击,眼泪和着血水无声流到他颈窝里。

 

他吹笛御尸,那人担心他修行鬼道噬心蚀智,两人时不时因为江澄撕毁他符篆的事打得两败俱伤,在一地狼藉中半死不活地脸对着脸躺在一起。

 

他最终没能控制住凶尸,那人的阿姐与姐夫因此接连惨死,却自始至终没来找过他,孑然一身把无父无母的金凌抱回寸草不生的莲花坞抚养长大。

 

即使是这样,他看向魏无羡的眼神也从未出现过戒备或是厌怖,好像纵使眼前这个人把天地都搅得翻个来回,他也还当他是当年莲花坞那个没皮没脸的魏婴。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能伤害他呢?


 

魏无羡这样想着,心头陡然一颤。


他确实是亲手伤过江澄的。

 

 

他和蓝忘机在江家祠堂遇上江澄时,正在柔情蜜意之间亲热缠绵,实在受不了那人毫不应景的冷言冷语,是他先出手丢的符篆,直炸的那人肩头见血。

 

避尘随后出鞘。他知道蓝忘机急于护他,心中慌乱间也没看江澄那边有没有真对他俩动手。

 

他与江澄自年少起就互相拆招,彼此用了几成力都摸得一清二楚。

 

江澄金丹刚结时不知好歹地对他下过一次杀招,算得上是求胜心切,后来便再也没有过了。

 

对着他们二人时也没有。那人肩膀受了伤,挥剑捻诀都不太利索,又要吃力应对蓝忘机盛怒之下不留情面的汹汹攻势,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很是艰难,面上却分毫不显,仍是一片讥诮之色,让人看着就想狠狠揍他一顿。

 


江澄成年后与少年时的模样确实是大不相同了。他中间十几年都是孤魂野鬼,不知道江澄是经历了什么才染上了满面阴鸷,将原本昳丽柔和的容色生生糟蹋成了世家公子榜第五。

 

不料现在看着面前少年瘦骨伶仃的模样,从未生出过的念头倒在心里涌动起来。他死的时候莲花坞还是一片烧的满目疮痍的焦黑废土,偌大江家散的只剩江晚吟一人。他重生后见到重建改制的莲花坞,只暗暗叹息一声江澄厉害的手腕。至于江澄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莲花坞又是如何恢复旧时模样的,他自认心粗,活着需得往前看,不曾认真去想过这些昔年旧事。

 


他不知自己是不屑去想,是不愿去想,还是不敢去想。

 


他也不知是何缘由,只觉得与江澄各走各的路互不招惹最好。他说不清楚其中的感情,可能是怕,是厌,是倦,复杂难缠到让人只想直接丢弃了事。

 

 

江澄生前他尽量避免二人再度相见,江澄死了他心里也隐隐难过。如今重逢故人,江澄的转世好像又生在蓝家。他看着眼前眉宇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的少年,只觉得这副模样是云梦江晚吟本该有的,陌生又熟悉,让他看着一阵恍然,说不清心中情绪。

 


 

他现在该做什么?

 

 


他的手微微抬起,旋即又落回原处。江澄轮回转世已经忘得干净,他再做什么都是无谓。江晚吟对在乎的事总是执着,如果不是死亡这种彻底到毫无回寰的方式,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那个无论他做什么都从来不会怕他弃他的人,终是怕他了。

 



蓝晏看着对面二人的怪异神色,一只小手默不作声移到衣襟底下,轻轻按住了那个崩裂出血的地方。

 

他心中暗啐自己一口。行个礼也能被牵扯得裂开,实在是太娇气了。

 

伤口有些痛,他看到魏无羡又觉得有些害怕,脸色微微发白。

 

不过他心思澄明,想到方才迷境里所遇的两个黑衣男子都莫名其妙,眼下立在他面前的这个虽然出手伤他,终归也只是梦魇中的幻影而已,不能怪到真人头上。而且这人既然站在含光君身边,想来也不是坏人,必然不至于要害他一个蓝家小辈。

 

他按捺下心头不适,嘴角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对立在蓝忘机身后的魏无羡道:“你们都说我是江澄,莫非我与他长的很像?”

 

魏无羡眼睁睁看着他面带笑容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道还是死了的人一了百了,他终于是把自己都忘干净了。

 

蓝忘机转过头来,两人对视片刻,一时皆确定眼前这个孩子就是江澄的转世。

 

魏无羡轻咳一声打破沉默,用不似平常的温和语气对蓝晏道:“微微有些像,说不上很像。”


他顿了一下,垂眼轻声道:“......是我眼拙认错人了。”

 

蓝忘机在一旁微一颔首,面上神色清冷。

 

 

 

蓝忘机本来是要搀着他兄长御剑的,可那一直恭谨乖顺的蓝晏突然固执起来,非要自己背着蓝曦臣才罢休。

 

他忘了自己一路舍了半条命跌跌撞撞把蓝曦臣背到客栈门前的辛酸,像是看着蓝曦臣亲弟弟不放心似的,死死抱着蓝曦臣不愿假以他手。

 

蓝忘机沉默无言。眼前景象带着莫名的熟悉,不知怎么的就让他想起江澄尚未去世时兄长三天两头往莲花坞跑的固执模样来。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最后就遂了蓝晏,自己抱着不能单独御剑的魏无羡立在剑首。蓝晏抱着蓝曦臣站在避尘剑中间,他身上力气尚未恢复三成,拖着蓝曦臣高大的身躯就颇为吃力,手脚都在打颤,怀里抱着的人倒是稳稳当当不出一丝差错。

 

他抬眼看着背对着他的蓝忘机和以一种极为自然的姿势依偎在其怀中的魏无羡,心里那种怪异感觉复又卷土重来。

 


那种感觉,仿佛他与他们二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中间隔的不是咫尺之距,而是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不过他身边有蓝曦臣,使得他没有多余心思再去细想这些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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