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快板的鸣筝

恶心。




挚爱江晚吟。
习惯性欢脱,间歇性正经。

【双杰】初霁(上)

又名“爹可不是随便乱叫的”?



今日江家主事原本挺清闲,正想着在湖心亭喝个茶歇一歇,忽有下人急匆匆来报,说是有个小娃娃把宗主房外那片藕塘里的莲蓬摘去了一半。

 

呸,这事做的也忒缺德。

 

主事一拍大腿就往那儿赶,等他赶到往塘里一瞅,那个小娃娃居然还没走,两条小短腿扑腾着水,祸害莲花祸害的兴高采烈。

 

主事背着手立在塘边,一张脸越来越黑,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朝着那孩子喊道:“喂,你别把莲蓬都给摘完了!”

 

孩子闻声转过脸来。他小小的身子大半个浸在水里头,怀中的莲蓬多的满溢出来,有几个掉进水里,好像也不是故意的。

 

这孩子面容生的俊俏,又天生一副笑相似的,直笑的人没了脾气。

 

主事还欲再说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他乐意摘就摘,摘完了不是还能再长吗。”

 

这句话音量不大,话里头的威压却不容小觑。主事浑身抖了个激灵,恭恭敬敬对身后人行礼道:“宗主。”

 

江澄神色冷峻,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转而盯住那泡在藕花塘里撒欢的孩子。

 

孩子探头看见他,当即喜滋滋大叫一声道:“江澄!”

 

主事:我屮艸芔茻,这是哪位爷敢对宗主这么没大没小?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这是……?”

 

江澄淡淡道:“二狗子。”

 

主事:“……”

 

江澄没管他脸上的裂痕,只径直走到水塘边上,提着那孩子的后衣领子把他拎了上来。

 

他这动作毫无怜惜,孩子却依然很开心,笑眯眯被他拎在手里,也不觉得窒息似的,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盯着他看。

 


江澄被他看的皱了眉,一手把他放下地去,另一手揉了揉眉心。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孩子脚一沾地就又充满了活力,一蹦就扑进他怀里。他自己身上还淋淋漓漓挂着一袭水,怀里的莲蓬丢弃一地,整个人猴子似的攀在江澄脖子上。

 

江澄直了直腰,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孩子在他怀里窝的舒服些:“一直看我做什么?”

 

孩子在他怀里左右蹭了蹭,把自己蜷的跟个团子一般圆滚滚的:“我想你了嘛。”

 

他身上的水把江澄腰下那片衣料湿成了深紫颜色。江澄却浑不在意似的,手臂收的紧了紧,抱着他往房里走去。

 

主事看着他家宗主背影咂舌:这孩子真叫二狗子?

 

 

 

二狗子大名魏婴,在被江澄带回莲花坞的时候正好三岁。

 

这回是真真正正的魏三岁了。

 

魏婴冰雪聪明,打小就是个人精。他不明白江澄为什么执意要叫他魏婴魏无羡,自己又老大不喜欢这名这字,挣来扭去抗拒了半天。

 

磨到江澄最后一摊手:“不愿意叫魏无羡,那就叫什么?魏小花?”

 

 

魏婴嫌弃得从床上滚了下去。

 

 

江澄从未料想到他会在名字问题上这般在意。上辈子他连好好的剑名都能叫成随便,这辈子却像是转了性,连魏小花这样新颖别致的好名都接受不能了。

 

最后一大一小彼此妥协,两人相处时叫魏婴,对外称二狗子。

 

魏婴上一世是三岁以后才被狗追的,这一世则是没过三岁就在江澄身边享清福,竟然也不怕狗了,听着江澄叫他二狗子连抖都不抖。

 

江澄觉得自己很挫败。如果魏婴连狗都不怕,他真不知道还能再拿个什么玩意儿吓唬魏婴。

 

后来这种挫败感就消失了,因为他发现魏婴怕鬼。

 


当年凭一管劣质笛子驱策万鬼血洗不夜天城的夷陵老祖这辈子怕鬼怕的要死,说出去得给人笑掉大牙才成。

 

 

江澄拿这事试验了好几回,每度都以魏婴疯子似的把他扑个满怀告终。

 

还真怕鬼啊。

 

江澄觉得可能是魏婴上辈子在这件事上造孽造的太多,以致这辈子一提鬼他就想躲。

 

 

 

 

江澄带他上街转悠,路过汤饼铺子,魏婴吵着要吃,俩人就挑了个地方挤着坐下。

 

江澄不爱吃这玩意儿,点的一碗搁在魏婴面前,又被他结结实实舀上了一勺子辣酱。

 

魏婴很高兴。汤饼汤饼,江澄喝汤他吃饼,完美。

 

他这样说着一边又觉得不够辣,小短胳膊一伸就要够那瓶辣酱,被江澄死死摁住了。

 

在旁边观望了半天的掌柜被这一大一小逗得乐不可支,忍不住出声笑道:“这孩子加起辣酱来怎么这般没数,也不怕辣着你爹。”

 

两人听了这话俱是一愣。魏婴抢先反应过来,笑嘻嘻看向江澄:“江澄?”

 

江澄随后反应过来,突然觉得含辛茹苦养他的这几年没占个口头上的便宜着实可惜,推了他一把道:“听见了没,叫爹。”

 

魏婴装傻:“江澄,那是什么啊?”

 

江澄淡定道:“那是你爹。”

 

魏婴心一横,整只团子在坐垫上打了个滚,搂着江澄脖子甜甜蜜蜜叫道:“阿爹!”

 


这一声石破天惊,势透九霄,引得汤饼铺子外边的人一个个伸头进来看,震得屋顶梁上积着的灰哗啦啦往下掉。

 


江澄:“……”

 

还是算了吧。

 




今个到了施孤。江澄抱着魏团子,魏团子怀里抱着一串纸灯。这是又要放河灯了。

 

 

熟悉的河。熟悉的灯。熟悉的人。

 

百年以来他身边一直空空荡荡,而今终于有个小小的身体全心全意地依在他胸前,温暖又柔软地熨帖着他寥落已久的心脏。

 

身旁有个人陪果然不一样。以前他总能被白露前的冷风吹得满怀萧索,眼下却从头到脚都觉得暖。河灯中心的烛光摇曳燃起,暖意丝丝缕缕融进眼睛,一直透到骨髓里。

 

他弯腰把河灯一盏一盏放进水中。因为怀里抱着魏婴的缘故,他弯腰的动作略有些吃力,嘴角却带着笑意。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领会到施孤作为一个节日的含义。远方鬼魂过的安好,阳间亲人勿思勿念,得各自生活出个样子来才是。

 

他重又直起腰来,和怀里的魏婴团子一起看着河灯慢慢飘远。他看了一会儿,视线逐渐有些模糊,又低下眼来看着魏团子头顶上那个小小的发旋。

 

 

今年可以少放一盏了。

 

 

魏团子却猛然回过头来,正与江澄的目光相对。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唬了一跳。

 

魏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向冲天的大嗓门也没了,缓声缓气道:“你没哭?”

 

他问的小心又慎重。江澄奇道:“我为什么要哭?”

 

魏婴像是知道自己问的不妥当,讷讷缩了回去。半晌又凑过头来,两只小手捧着江澄的脸固执道:“你别哭。”

 

江澄好气又好笑:“我没哭。”

 

魏婴却浑似没听见一般,两只小手柔柔摩挲着他的脸颊,憋了半天才小声道:“那……那你以后都不要哭……”

 

他那双桃花眼阖了阖,顿了许久才道:“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江澄想起自己以前跟自家丫鬟闲扯时还曾打趣过一句,说是夷陵老祖的话三分凭天,七分看命,从无一分可信。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内里却不然。

 

毕竟他就是那个信了一辈子的傻子。

 

可此时对着那人稚嫩的眉眼,坚定的眼神,信誓旦旦的语气,他竟恍然生出一种一如往昔的错觉,总觉得这个承诺定会成真。

 

魏婴未必有这个自信,他却还偷偷摸摸存着这个倔劲。

 

远处火光遥遥从魏婴背后映到他眼前。魏婴的面容在暗影里有些模糊,只一双瞳眸清泠透亮。

 

江澄的皮肤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凉。他任由魏婴捧着他的脸。那两片掌心很小很暖,一护到颊边就能把四肢百骸的阴寒驱散个干净。

 

 

他突然想,就是再信一回又何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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